有自以为学净土者,每作如此之言,谓净土之读经只能读一部经,且此经只能是《净土三经》。如有人偶有因缘,而念了一部《法华》或《金刚》,便谓其人为夹杂,非老实念佛者也。更有甚者,还谓学《印光大师文钞》和诸净土祖师文者,亦是夹杂。唯只念佛,不阅经不看论者,方是真学净土,真老实念佛者。
试问其人,何为夹杂?何为老实?智旭大师在《灵峰宗论》中言:“欲坐断凡圣情解,顿明佛祖心源,不可丝毫夹杂。然所谓夹杂正不在看经寻论,乃在世间利名烦恼我慢悭嫉放不下。尝见主宗乘者,动以经论为杂毒,反置习气于不呵,岂知古英杰凡情先尽,故但埽其圣解。今人浊智流转,不向痛处加锥,云何出得生死。”可见夹杂非在看经学论,乃指放不下世间名利烦恼我慢悭嫉也。而人不在此下功夫,反处处以人读经学论为夹杂,实乃可悲。
至于所言之老实念佛,民国江味农居士在《金刚经讲义》中言:“所谓老实念佛者,老实二字必当注意。世间一切染缘,攀缘不息,云何能老实乎?”可见老实念佛者,乃指厌离娑婆,欣求极乐,非指经论。又言:“故提倡净土法门者,不可仅说念佛为止。须知修净土正为满大愿,仅仅念佛下生,不能滿也。”故我净宗之印光大师于《文钞》中言:“当以念佛为主,阅经为助。若法华、楞严、华严、涅槃、金刚、圆觉,或专主一经,或此六经,一一轮阅,皆无不可。”(《复永嘉某居士书五》)既“皆无不可”,又何来如此死执?
又净土法门重在信愿,如无信愿,纵然念佛,亦不得往生。试问不阅佛祖经论,又何能生信发愿哉!《弥陀要解》云:“若信愿坚固,临终十念一念,亦决得生。若无信愿,纵将名号,持至风吹不入,雨打不湿,如铜墙铁壁相似,亦无得生之理。修净业者,不可不知也。”此理谛闲大师在《全集》中亦言:“今之净土法门,无论缁素男女,老幼尊卑,谁人不知念佛。诘其何用?则曰修来世,或言生西方,若如是,岂全无信愿?无信则安肯念佛,无愿则不言生西,既有念佛之行,并有信愿之心,理宜千修千生,万修万生。
经云:“已发愿,今发愿,当发愿,若已生,若今生,若当生。”今人念佛,至于临命终时,求其决定往生,千万人中,难得一二侥幸者。何所以耶?究其病根,只在信欠真,愿欠切,念佛欠一心耳!当知过在己躬,非法门咎也。故今摘取古人用心相应之语,以为十方缁白之劝。”观大师之文,当可知何以千万念佛人中,难得一二决定往生,究其之根本,则在信愿不坚。而欲发信愿,又不阅诸祖论净土之文,其可得乎。
是故大师“摘取古人用心相应之语,以为十方缁白之劝”。谛闲大师如此用心,灵峰大师又何尝不是如此也。在《弥陀要解》序言中,大师云:“古来注疏代不乏人,世远就湮,所存无几。云栖和尚着为疏钞,广大精微,幽溪师伯述《圆中钞》,高深洪博,盖如日月中天有目皆覩。特以文富义繁边涯莫测,或致初机浅识信愿难阶,故复弗揣庸愚再述要解。”可见大师述要解之目的,无非因《疏钞》和《圆中钞》,文富义繁,边涯莫测,可能初机浅识,信愿难阶,故再述要解,以使阅者发信愿也。而愚人以阅大师之文,反斥为夹杂,实负祖师之深恩也甚矣!
实则《要解》等书,净宗之人不可不看。净宗十三祖之印光大师,世传为大势至再来,其言:“净土十要,乃澫益大师以金刚眼,于阐扬净土诸书中,选其契理契机,至极无加者,第一弥陀要解,乃大师自注,文渊深而易知,理圆顿而唯心。妙无以加,宜常研阅。至于后之九种,莫不理圆词妙,深契时机。虽未必一一全能了然,然一经翻阅,如服仙丹。久之久之,即凡质而成仙体矣。此是譬喻法门之妙,不可错会,谓令成仙。”(《与徐福贤书》)“宜常研阅”四字,学人当放大眼看。
另印光大师在《文钞》关于应读之书,可谓明之详矣,言《龙舒净土文》,为导引初机之第一奇书。若欲普利一切,不可不从此入手。又谓《径中径又径》一书,是不费研究翻阅之力,直趣净土壶奥。于初机人,大有利益。又谓《高僧传》初二三四集、《居士传》、《比丘尼传》、《善女人传》、《净土圣贤录》,等皆当阅之。以其为记古德之嘉言懿行,阅之自有欣欣向荣之心,断不至有得少为足,与卑劣自处之失。而《弘明集》、《广弘明集》、《镡津文集》、《折疑论》、《护法论》、《三教平心论》,《续原教论》,《一乘决疑论》,皆护教之书,阅之,则不被魔外所惑,而摧彼邪见城垒矣。此等诸书,如能阅之,则令正见坚固,能与经教互相证明。另《安士全书》、《历史统纪》,大师也认为不可不看。
因《安士全书》,觉世牖民,尽善尽美。讲道论德,越古超今。言简而该,理深而著。引事迹则证据的确,发议论则洞彻渊源。诚传家之至宝,亦宣讲之奇书。言言皆佛祖之心法,圣贤之道脉,淑世善民之要道,光前裕后之秘方。若能依而行之,则绳武圣贤,了生脱死,若操左券以取故物。《历史统纪》一书,无论信佛谤佛者,皆肯看,以其是史鉴中事。大师并开示,切不可谓一心阅经,置此等于不问。如不看这些书,则差别知见不开,遇敌或受挫辱耳。在《复何槐生书》中大师更开示说,欲知禅净之所以然,当要息心研究《印光大师文钞》。人谓看《印光大师文钞》者为夹杂,直是一派胡言。
大师文曰:“欲知禅净之所以然,非博览禅净诸书不可。即能博览,倘无择法智眼,亦成望洋兴叹,渺不知其归者。是宜专阅净土著述。然净土著述甚多,未入门人,犹难得其纲要。求其引人入胜,将禅净界限,佛力自力,分析明白,了无疑滞,语言显浅,意义平实,为研古德著述之初步向导者,其印光文钞乎。祈息心研究,当自知之。”在《圆瑛法汇序》中大师也劝人当要看莲池、谛闲、圆瑛三大师之书,言:“窃以浙江,昔有云栖法汇,近有谛闲讲录,圆瑛法汇,同为险道之导师,苦海之慈航,有缘遇者,何幸如之。”
在《复应脱大师书一》中大师则劝应脱法师从天台山国清寺静权大师学教,曰“汝年始弱冠,当先参学。不宜标奇显异,作行头陀之状。似宜往天台山国清寺亲近静权法师。现今讲师颇有其人,而光所知者唯此人,故作此说。其它光不得而知,故不敢妄令汝亲近也。”
善导大师在《佛说观无量寿佛经四帖疏》中言:“行者当知,若欲学解,从凡至圣,乃至佛果,一切无碍,皆得学也。若欲学行者,必藉有缘之法,少用功劳,多得益也。”若细体大师之语,何来如此排经斥论之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