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第十七讲)
请大家打开《讲义》第三十八页,“卯二、示颠倒相”。
佛法的修学,跟我们一般世间做的学问,在过程当中有一点类似,但是它的目标是完全不同的。世间的学问只是增长一种生命的知识;佛法的修学是要得到一种真实的受用,它是要能够改造生命、离苦得乐的。
当然,当我们谈到生命的时候,我们就知道跟我们的内心是有关系的。所以,要改造生命,当然就是要改造我们的心念,我们说是“调伏我们的心念”。但是当我们开始去注意我们的念头的时候,我们发觉:不得了!这个念头啊,变化多端、不可捉摸,变化太厉害。你看,我们有时候起一个很强烈的善念,发菩提心要广度众生;有时候我们生起一个非常粗重的恶念,想要伤害自己、伤害别人。而最可怕的是,这个善念跟恶念都是同一个念头发出来的。
你看印光大师说秦桧,秦桧的前生是雁荡山的一个苦行僧;你看他第二生,变成一个追求名利的政客。所以我们很难想象,秦桧这样一种名利心很重的人,前生是一个持戒清净的苦行僧。我们很难想象的。但是,这两个就是同一个念头表现出来的。所以当我们开始调伏我们的心念的时候,我们发觉根本作不了主。你把它调好,它又变化;调好,又变化。
所以我们有时候会想说,那这怎么办呢?当然,我们就是没有找到真正的根源。我们的心是一个魔鬼,同时也是一个慈悲的佛陀。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不可捉摸,这当中有一个原因的。这个原因,如果我们没办法突破,就永远没办法去掌控它,是它掌控你,它要怎么样就怎么样。
从本经的观念来说,我们今天的心会变成这样的多元化、不可捉摸,是因为我们这个明了的心中有一念的迷惑,迷真起妄。我们迷失了本性,所以我们开始随顺妄想。这个妄想就是攀缘心。我们那一念的迷惑的心,使令我们忘了我是谁,忘了我们自己的本来面目。我们开始用攀缘心攀缘外境的时候,我们就开始受外境的影响,就控制不了自己了。
当我们的心变成攀缘心的时候,它非常可怕。遇到一个不好的环境,它就开始变成邪恶;来到一个好的环境,它就变成正常。你控制不了自己,因为它开始向外攀缘。所以,在本经开示当中,你现在要修行之前,你如果要调整它,会发现你根本不是它的对手。因为它无始劫来都是这样变化多端,根本不受别人管束的,你拿它没办法。
那么怎么办呢?第一件事情,把心带回家。你不要管它,你管不了它的。我们讲到先成就不变之体,所以我们第一件事情,先回光返照我们这一念心,它的一个本来面目——所谓的清净本然、周遍法界的本来面目。从生灭当中,先找到一个不生不灭的本性,然后在那个地方安住下来。
我们可以这样讲,一个人行菩萨道啊……你看这个人行菩萨道,他刚开始动荡不安,一下子起烦恼,一下子菩提心很强,这种人都没有真正安住。一个人真正找到自己的家以后,他的身心世界就安定下来了,外境怎样的动,风怎样的吹,都不管,他就走他该走的路。所以,一个人真正的菩萨道、真正的安住,是要能够找到不变的体,他整个身心世界才能稳定下来;然后从不变当中开始修他的作用,随缘,借假修真。在这么多的因缘当中,假借这个因缘,一方面积功累德,成就菩萨的万德庄严;一方面度化众生,借假修真。
所以你看本经,它讲了十卷,就是在讲怎么去调伏这一念心。它告诉你,你没办法调伏它的,因为它太厉害了。你只能够先把自己安住下来,找到生命的本体;然后从本体当中再出来,从随缘当中积功累德。我们到时候会讲到首楞严王三昧的修行,就是两个内涵:第一个,成就不变;第二个,成就随缘。最后的目标是万德庄严。
好,我们现在第一件事情先找到不变。不变当中,本经讲到七处破妄、十番显见,这个地方所要描述的观念,就是“达妄本空,知真本有”。这一科的示颠倒相,就是讲到十番显见的第四科,“约垂手显见性无减”。这一科前面的大意是,佛陀用手臂上指于空表示一种端正相,下指于地表示颠倒相。表示我们众生(同一个手臂)因为迷悟的差别而产生不同的结果——当我们觉悟的时候,它是很正常的;当我们颠倒的时候,它是不受控制的颠倒相,但是是“同一个手臂”。
前面的无颠倒性,我们也可以作一个复习。我们看这个示无颠倒性,前一科。佛陀说,“诸善男子!我常说言,色、心、诸缘及心所使,诸所缘法,唯心所现。汝身汝心,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物”。这一段我们再解释一下。先把这个无颠倒性讲清楚,你才能够跟颠倒相作一个对比。
这个地方的问题有两个重点:
第一就是我们讲到这个色心诸法。我们的生命体它是有一个物质的色法跟 一个精神的心法。那么这个色心诸法是怎么来的呢?是唯心所现。这个地方值得我们注意,它出现两个心。诸位要知道两个心:第一个是唯心所现的心。这个心就是第八识,根本识。这是我们讲的俱生的无明或者俱生的我执,在唯识学叫我爱执藏的阿赖耶识,这个“唯心所现”。身为根本识,它的重点就是,它有很多的业力,变现我们这一期的身心世界——变成一个男人、变成一个女人、变成一个蚂蚁的身心世界。我们今生就用我们现在这一期的身心世界来造业,就是变成我们前面的“色心诸法”——这个“心”是第六意识了。
这个时候就讲到生命的互动:第八识创造了第六意识,第六意识在造业的时候又改变第八识。因为它又把这个业力熏回到第八识,又改变第八识。第八识又创造一个新的第六意识;第六意识造了业以后,又回熏第八识,又改变第八识……就造成一个所谓生命的恶性循环——第八识把第六意识创造出来,第六意识又改变第八识,所以构成所谓轮回的一个生命的相续。
这个地方的重点,A改变B,B又改变A,那这怎么办?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呢?这个时候谁要先改变呢?第六意识要先改变,因为第八识没办法改变自己,所以这个时候我们第六意识开始听闻佛法。面对这一切因缘的时候,当我们得到这一期身心世界的时候,保持《楞严经》说的“不迷、不取、不动”。尽管有这么多变化的因缘,但是你开始觉悟了,开始观照了,身心开始不随外境所动。当你安住在首楞严王三昧、你不随外境所动的时候,这个阿赖耶识就开始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。我们生命的本体,你不跟它互动,它就会慢慢消失,这阿赖耶识就慢慢地转识成智。最后阿赖耶识变成怎么样呢?转成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物。
所以佛陀说,我们今天的不颠倒,就是在这个生灭的因缘当中要能够生起首楞严王止观。在《大乘起信论》上说,要断它的相续心,“断相续心,破和合识”。你只要不随它转,它就改变,阿赖耶识就改变。所以这个地方讲到不迷、不取、不动的止观,就可以把这个杂染的阿赖耶识转成妙明真精妙心中的一个寂常心性。这个是讲到不颠倒。
好,那么这个地方讲到第二段。前面是讲觉悟的状态,这以下讲到我们凡夫迷惑的、颠倒的相貌。这个地方有三大段。
我们先看第一段。
云何汝等,遗失本妙,圆妙明心,宝明妙性,认悟中迷。
这一段是讲到迷真起妄,我们迷失了真如本性而生起妄想。这就是我们身心世界最初的第一个障碍,我们讲的“根本无明”。
“云何汝等”,这个“云何”就是为什么。古德说,这个“云何”有诃责的意思。意思就是说,好端端的一个真如本性,你就不在那个地方安住,你一定要向外攀缘,就是指“云何”。说为什么“汝等众生”会遗失自己的本来面目?这个“本妙”,为什么叫作“妙”呢?古德说,因为真如本性是不假修行、本自圆成。就是说它那个清净,不是你修行以后它才清净,它本来就清净。你不管怎么弄,它永远是清净。因为它不是修成,所以叫作妙,不可思议。这个本妙的心性,以下就加以解释了。
“圆妙明心,宝明妙性”,我们先解释这个“宝明妙性”。这个地方的“宝明妙性”是指它的体性,“宝”是指的尊贵无上,“明”是最极清净。这个地方指的是照而常寂之真空的体性。
“圆妙明心”,这个“圆”指它的功能是周遍圆满的,这个“明”就是它能够照了万物。它的功能德用照了万物、周遍圆满,所以叫作圆妙明心。这指的是作用。
我们遗失了这么一个体用的功德,就“认悟中迷”,就是在本来一个清净觉悟的心中生起一念的妄想迷情。在经论上说这个是真如不守自性,一念的妄动,就把整个真如本性转成了阿赖耶识。
这个地方我们解释一下,就是这个“圆妙明心,宝明妙性”。我们一般要讲“心性”,若这两个字是合起来用的话,这个“心性”是体用双彰的,有体有用。但是如果单独讲这个“心”跟“性”,把它分开的时候,“心”就偏重在作用这一部分,“性”是偏重在体这一部分。
这个地方讲到颠倒的相状,是指的我们最初的一念无明,就是“认悟中迷”。在一念的心中,为什么我们现在会变成这样一副很难控制的情况呢?就是我们最初产生一念的妄想迷情,这个时候就失掉我们的真如本性。我们的真如本性就变成一个阿赖耶识——一个强大的业力,叫作业识。从《大乘起信论》来说,我们从真如门而变成生灭门,从一个整体生命开始变成所谓的个体生命,产生差别相,从无差别当中产生了差别。但这个时候还没有真实的生命现象产生,还没有生命,只是说产生了一个对立而已——能所的对立。
这个是叫作无始无明,叫作根本无明,那跟我们现在是很遥远。我们看我们现在的情况,现在的无明。这当中有三小段。我们把它念一遍。
晦昧为空,空晦暗中,结暗为色。色杂妄想,想相为身。聚缘内摇,趣外奔逸,昏扰扰相,以为心性。一迷为心,决定惑为色身之内,不知色身,外洎山河虚空大地,咸是妙明真心中物。
我们前面讲到,我们这一念好端端的清净本性当中,突然间一念不觉、一念妄动以后,就把整个真如转成阿赖耶,全真成妄。当这个妄产生以后,我们就随顺前面的妄想,开始产生进一步的造作,就创造了我们一期生命的身心世界出来。
我们先看器世间,山河大地怎么出现的。“晦昧为空”,先讲出虚空是怎么产生的。这个“晦昧”就是前面那个“认悟中迷”,就是前面的一念不觉。当我们这一念的妄想迷情跟我们的宝明妙性——我们真空理体的体性接触的时候,就把这个真空的理体转成顽空,转真空为顽空。这个虚空就是从一个本明妙性当中,因为一念的迷情、一念的晦昧的迷情而转成虚空,所以“晦昧为空”。
“空晦暗中,结暗为色”。在这个顽空当中,这个昏昧的迷情,因为这个虚空产生以后——我们前面讲到,当我们一念迷情以后,生命开始变成对立了,有好有坏。在这个虚空当中,有所谓的光明相跟黑暗相出现。我们这一念晦昧的心跟黑暗的部分相结合的时候,就“结暗为色”——产生了这个色。这个色就是地水火风四大的产生。
也就是说,一念的迷情把整个真空的理体转成了整个太虚空,变成一个顽空。虚空当中有光明的部分跟黑暗的部分。光明的部分就继续保持虚空的相貌;黑暗的部分跟我们这个昏昧的心再接触,就产生了地水火风的四大。但这个地方的四大是指的外四大,不是内四大,是外在的山河大地的四大。这个地方是讲器世间的产生。
“色杂妄想,想相为身”。这个色,当然也是四大,但这个四大指的是父精母血的那个四大。父精母血的四大跟我们临命终时一念的恩爱迷情相结合——跟一念的妄想相结合,这个色心的和合就是“想相为身”。“想”指的是前面的妄想,“相”指的是前面的四大。这样的结合就产生我们的五根身。
《楞严经》后面会讲到,我们生命的投胎跟我们的因素有两个:一个是思想,一个是业力。业力是影响我们的别报而已,思想是影响总报。
在《楞严经》当中的思想有两个,一个是愿望的思想:我希望能够度化众生,我希望能够求生净土。这个思想是影响总报,影响比较大。业力只是影响别报而已。“想相为身”,就是你临命终的时候,你生起一个善恶的思想来引导,那么你去跟你来生父母的父精母血的结合,而创造了你一期的根身的世界出来,就是我们一个正报的色身。
我们再看第二种思想:这个色身当中的心念。这个生命当中一定有一个念头,“聚缘内摇,趣外奔逸,昏扰扰相,以为心性”。我们现在的心有两个部分结合:第一个,是聚缘内摇。就是我们前面讲到认悟中迷,变成阿赖耶识以后,这阿赖耶识它会积集过去的缘。这个缘指的是什么呢?就是过去五尘落谢的影像——你过去遇到什么人,他跟你讲过什么话,或者你做过什么事情,我们讲走过的路就会留下痕迹。这个时候你心中会留下很多很多思想的影像,这些影像对你未来的思想会产生一定的影响,这就是过去的缘。这个缘是指五尘落谢的影像,这是第一个。
第二个,你现前的这一念心“趣外奔逸”。攀缘现在六尘的环境,你又产生一个新的想法。过去的影像跟现前的想法结合,就构成一个“昏扰扰相”。第一个扰是指过去,第二个扰是指现在。一个昏昧的、过去的、生灭的想法跟现前生灭的想法结合,就构成你现在的心念、现在的想法。
我们现在的思想,如果你慢慢地去观察,你会发觉,我们有时候的想法是今生才创造出来的,是你小时候的学习、你所接触的环境而引生的。但是有一部分你会发觉:诶,我没有经过学习我就会了。那么这个是哪里来的呢?就是前生遗留下来的思想。所以我们说,今生的想法不完全是今生学来的,不是。我们投胎的时候,不是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归零,不是啊。我们投胎的时候,生命本来就不平等,从投胎第一个点开始就不平等,我们是延续前生的生命。所以我们某一种程度的思想是有过去思想的成分在里面。
你看有一本书叫作《前世今生》。这个女众叫凯萨琳,她被一个心理医生催眠。为什么催眠呢?因为这个凯萨琳很奇怪,从小到大,她看到水就怕。那这件事很严重啊——你要喝水,你要洗澡,都要靠水。你看到水就怕那怎么办呢?而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,她今生根本也没有这种负面的印象。结果经过催眠以后,找到她过去生中,比较近的有两次跟水有关系:第一次,她有一生是做母亲,她带着小女儿去她娘家参加法会。结果经过一座桥的时候,正好那个时候涨大水,就把她的女儿给冲掉了。这个母亲为了救女儿,跳下去后,两个都死掉了。因为她在死亡的时候是被大水所淹没,所以对水留下一个非常负面的印象,这是第一次。第二次,是她在有一生当中得了一个类似疟疾的瘟疫,而这个传染的病毒是从喝水而来的。她第一次的死亡死得非常痛苦,是跟水有关,而第二次的死亡又是因为喝水感染了病毒。所以她出生以后一看到水就怕。她这个心念当中为什么有这个思想呢?就是“聚缘内摇”。她有她过去的这种生灭的念头在那个地方活动,就是她有过去的想法。
所以我们现在的想法是怎么样呢?是你过去跟现在的结合。有心理学家说,七岁之前,这个人的想法大概都是前生的,因为这一期的生命你在七岁之前根本没有学到什么新的东西。但是七岁以后,你今生的思想就开始放进去了。差不多到四十岁以后,你今生的生命就开始主导你了——你今生的想法比较重要。大概是在七岁之前,你延续前生的思想。但是七岁到四十岁,这个时候你不断地学习,到了四十岁以后,你今生的思想是比较重要的。这个地方就讲到,思想的产生是包括过去的印象跟今生的学习。
“一迷为心,决定惑为色身之内,不知色身,外洎山河虚空大地,咸是妙明真心中物。”当我们一迷为心,当我们一旦迷此想相、迷此妄想而为心的时候,我们就会怎么样呢?就会开始像阿难尊者一样,执着我们这一念心在色身之内,就是蕅益大师说的“以四大假合为自身相,以六尘缘影为自心相”。这个时候,我们的心就离我们的真如本性越离越远了。前面只是一念的迷惑产生了对立而已,这个时候从对立当中呢,一个能念的心、一个所缘境,能所的交互作用就创造一期的身心世界。这个时候我们就怎么样?我们就开始不再去回复到我们的真如本性,开始以这一期的身心世界当作我们生命的全部。所以说我们不知道这个色身乃至于外在的山河虚空大地,其实都是我们真如本性的一个暂时的因缘、暂时的显现而已,我们却把一时的因缘当作生命的全部。这是讲到我们凡夫众生的颠倒相。
这以下讲出一个譬喻,当然这个道理很深。这个地方,我希望大家把它分两部分:
第一个是迷真起妄。一个根本无明,从一个平等的不二法界而起一念的迷情,产生一个对立的思考;从对立的思考,阿赖耶识当中相互作用,就创造今生的身心世界。身心世界再继续作用,就继续地流转下去了。第一个身心世界创造第二个身心世界,前生的我创造今生的我,今生的我再创造来生的我。就是这个枝末无明跟根本无明相互作用,就创造了生命的流转。
这种情况以一个譬喻来加以说明:“譬如澄清百千大海弃之,唯认一浮沤体,目为全潮,穷尽瀛渤。汝等即是迷中倍人,如我垂手等无差别。如来说为可怜愍者!”
这个地方,佛陀的譬喻也是分两部分。第一个,“譬如澄清百千大海”。这个“百千”,一个很广大的大海,是比喻我们的真如本性,就是我们的本来面目本来是整个“大海”。这个大海来了一个风,一个无明风一吹的时候,就创造一个小波浪。这个小波浪是指的我们当下一期的暂时的身心世界,就像一个小波浪。那么我们迷惑太久的人就怎么样呢?只认当下的这个小波浪,而忘失了整个百千大海。这是第一个,“迷真起妄”。
第二个是“随妄流转”。再把这个小波浪当作生命的全部——“目为全潮”。这个时候以这个小波浪来取代整个“瀛渤”。这个“瀛”指的是大的海水,“渤” 指的是小的河流。大小的河流。
也就是说,我们先迷真起妄,以后再随妄流转。所以说,“汝等即是迷中倍人”。这个“迷中倍人”就是说,我们的心中有双重的迷惑:第一个迷真起妄,然后再把这个妄当作真,再继续地迷下去。这种迷惑就好像是我的这个手上下的垂摆,等无差别。也就是说,向上指于空叫作端正,向下叫作颠倒,但这是同一个手臂。也就是说,这个“迷”并没有真正失掉,只能够说迷,但是没有说失,就是无失而失。也就是说,作用上迷了,但是体性没有失,就像这个手臂情况一样。所以佛陀说,“如来说为可怜愍者”。我们本来是不应该流转的,但是我们自己让自己流转,这个是很可惜的。
这个地方的意思,古人说是在我们的六根门头,有一个无为真人放光动地,只是我们整天见色闻香、吃饭睡觉,当面错过而已。就是说,虽然我们迷了,但是我们本性没有失。我们不能说我们失掉真如本性,不能这样讲,我们只能够说迷。好像说,一个大富长者家里很有钱,这个儿子他偏偏不在家里面待着,就跑到外面去做乞丐。做乞丐做习惯了,他已经忘了他是大富长者的儿子,在这个一期的身心世界当中追逐。有人今天送他一个馒头他很高兴;今天没有饭吃,他很悲伤。他都不知道,只要回家以后他什么珍宝都具足了。但是他在迷的时候,他的家庭也没有失掉,他家的珍宝也没有失掉,随时等待他回家。所以我们凡夫只能够说迷,但是我们没有失,迷惑而不失。换句话说,我们还是有希望可以回家的。
当然,这个地方最重要的就是怎么样?我们讲“达妄本空,知真本有”,你先找到我们的家。找到我们的家,我们看到,我们前面所说的都是在妄想中去找,你不是离开了妄想有另外一个真心,不是的。就是你妄想生起的时候,你生起不迷、不取、不动,这个时候就是回家的路。妄想的本身就是回家的路,离开了妄想就没有回家的路了。佛陀说“如我垂手等无差别”,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得出真妄不二的道理。
好,那么这个地方是讲到我们凡夫迷惑的状态。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个样子?是两层的迷惑所构成的。
癸五、约标指显见性无还。分二:子一、陈请。子二、开示。
好,我们看癸五,约标指显见性无还。
这个标指,指的标月之指。这个指头指的是佛陀的教法,月亮指的是我们众生的心性。佛陀假借教法来开显心性,也就是要我们借教观心的意思。从一个标月指的譬喻,来开显我们见性是无所归还的。
我们为什么有妄想?因为有外境才有妄想——你赞叹我,所以我很欢喜。所以这个妄想怎么样?总有一天要归还给别人,因为你跟别人借的。因为他讲了这句话,你才欢喜;这句话消失的时候,你欢喜的心要归还——你从什么地方来,你就要归还给别人。但是真如本性是不随外境而生,也不随外境而灭,它没有所谓的归还。开显这个道理,这“有还”跟“无还”的道理,这一段佛陀讲得很清楚。
好,我们看两段。第一段,陈请;第二段,开示。
子一、陈请
这个地方是阿难尊者一方面陈述自己的心得,一方面请佛陀继续的说法。我们看经文。
阿难承佛悲救深诲,垂泣叉手而白佛言:我虽承佛如是妙音,悟妙明心,元所圆满,常住心地,而我悟佛现说法音,现以缘心允所瞻仰,徒获此心,未敢认为本元心地。愿佛哀愍,宣示圆音,拔我疑根,归无上道。
这个地方有四小段。前面的三段是阿难尊者陈述他自己听到前面一段“约垂手显见性无减”以后,他个人的心得。
我们看第一段。阿难尊者他承受佛陀慈悲的救护以及一个深刻的教诲。教诲什么呢?简单地讲就是教诲一个所谓真妄不二的道理。在妄想当中,其实我们的真性没有失掉。你说这个百千大海变成一个波浪,这个波浪它也是水的一部分,它也没有离开本性。从这个真妄不二的教诲,这个时候阿难尊者非常感动而垂泪,可以说是悲从心来,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。这个时候很自然地交叉双手,现出一个合掌的姿态,表示一种虔诚恭敬来白告佛陀说,我阿难尊者身为一个凡夫,虽然承蒙佛陀如是的一个微妙不可思议的开示,讲到真妄不二的道理,我试着觉悟到我这个微妙光明的心性,是本自圆满而且是常住不灭。这个“常住心地”指的是它的体性,不随外境而生灭。“元所圆满”指它的功能作用是本自具足、不假修成。我们这一念心本来就具足无量的德能,它本来就具足无量百千陀罗尼门,只是我们没有把它开发出来,它有这种可能性。这个地方是讲到阿难尊者的觉悟。
但是,阿难尊者在觉悟了以后,他在修行过程有障碍。我们看他是什么障碍。
“而我悟佛现说法音,现以缘心允所瞻仰。”这个地方阿难尊者说,我有一个问题,佛陀您说我这个寂常心性不生不灭,是我的本来面目,是我整个生命的根源;我之所以会吃饭、会睡觉,都是因为有它的关系。但是这个地方,阿难尊者说,那跟我现在的理解有所不同哦。佛陀啊,您想想看,我现在能够觉悟佛陀的说法,能够听到佛陀的法音,我怎么会听得到呢?我现在还是用我这一念的攀缘心去听您的法,然后从您的法当中产生瞻仰。这个瞻仰就是一种分别嘛。上下的分别,我才了知的。
往下看,就知道阿难尊者的心情。我们再看。
“徒获此心,未敢认为本元心地。”我一路走来,从小到大,我拜佛就是用这一念攀缘心,攀缘佛像去拜佛;我出家,也是攀缘佛陀的三十二相而出家;我现在听法,明白了寂常心性,也是靠这一念妄想心来明白道理。那么现在佛陀您告诉我说,我的生命的根源是这一念的寂常心性。我突然间空空地得到这一念寂常心性,这个是不生不灭、不垢不净的一个寂常心性。但是这个地方有个问题,我根本不敢去直下承当它就是我的本来面目。
这个地方古德解释说,为什么阿难尊者不敢承当呢?阿难尊者的想法是这样,我的心要有造作、要有所分别,而寂常心性是无分别的,它根本没有作用。佛陀您看,我从现实生活讲我的道理给您听,我为什么听闻佛法?就靠我这一念妄想心。我离开了妄想心,根本没办法听闻佛法。所以我怎么敢去承当我这一念的寂常心性?我不敢承当的。
这个时候,当然阿难尊者很如实地表达他听到前面的开示以后他的心情— —这叫陈述他的心情。这以下,当然阿难尊者对佛法还是有信心的,他知道这个问题出在他自己。这个时候,唯愿佛陀哀愍我等凡夫众生,继续地宣示圆满的大乘妙音,来拔除我心中的疑根,让我真正地能够放下妄想,让我真正地安住我的佛性,而走上无上的菩提之道。
这一段的经文,蕅益大师说阿难尊者是积迷已久,就是迷惑太久了。这个人乞丐做太久,你告诉他说,你这个人是一个大富长者的儿子。他根本不敢去相信。所以,虽然悟到了真实的心性,不敢全体地放下妄想而直下承当,而变成一个进退两难的情况:我现在用妄想,你告诉我另外一个寂常心性,但是我不敢放下我这个很熟悉的妄想,我也不敢去承当这个寂常心性,变成进退两难。那么这种情况的问题在哪里?蕅益大师说,问题只有一个,就是阿难尊者他听了这么多法以后,没有用这个教法来观察他的内心,没有回光返照。他只是明白了道理:哦,这是寂常心性,它是不随外境而生灭的,它也是没有所谓的增减的。他总是觉得这个心性跟他是没有关系的,他没有借教来观心,没有回光返照,没有在妄想当中把它找出来。就是缺乏观心的法门,有教无观,所以造成这样的一种迷惑。
子二、开示。分二:丑一、以喻总明。丑二、就体别简。
我们看佛陀的开示。
这个地方的开示分成两段:以喻总明、就体别简。
丑一、以喻总明
先讲出一个譬喻,来作一个总相的说明。
我们看经文。
佛告阿难:汝等尚以缘心听法,此法亦缘,非得法性。
这个地方佛陀就先把阿难尊者的障碍点指出来。说,你之所以未敢承当你的寂常心性,你之所以不愿意放下你的攀缘心,就是你现在还是用攀缘心来听法,你根本没有回光返照。那么这样有什么结果呢?你用攀缘心来听法,所听的法也变成一个生灭的因缘,不能得到真实的法性,不能得到真实的受用。
这段经文,蕅益大师说,佛陀真正要破的是攀缘心,但是攀缘心无形无相,所以佛陀怎么办呢?佛陀很巧妙地先破他所攀缘的法。佛陀说:“此法亦缘,非得法性。”蕅益大师说,所攀缘的法既破,能攀缘的心亦不存。所以这个是佛陀巧妙的地方,他说你用攀缘心来听法,你所听的法也变成生灭的。换句话说,你能缘的心也变成生灭。也就是说,其实真正能听法的是你的寂常心性,不是那个攀缘心。攀缘心的后面是那个大海,水泡后面的大海。